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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1-24 22:08:05 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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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病室2》官网介绍

这些想法使安德烈叶费米奇失去了信心,他不再每天去医院。

他就是这样度过一生的。通常他早上八点左右起床,穿衣服,喝茶。然后他就坐在书房里看书,或者去医院工作。在医院里,门诊病人坐在狭窄昏暗的过道里等待就诊。勤杂工和护士围着他们跑,

靴子在砖地上咚咚作响;身材瘦小的住院病人把它戴在身边;尸体和满是污垢的器皿也从这里被抬出;生病的孩子在哭,源源不断地流进来。安德烈耶费米奇知道,这样的环境对发烧、肺结核和敏感的患者来说简直是煎熬。

但是我们能做什么呢?在诊室里,治疗师谢尔盖谢尔盖伊奇正在欢迎他。这个人又矮又胖,胖乎乎的脸刮得干干净净。他态度温和,举止从容。穿着一套肥大的新西装,他看起来更像一名政治家,而不是医生。

他还在城里私人行医,病人很多。他打着白领领带,认为自己比医生强,因为医生不会私下行医。咨询室的角落里有一个神龛,里面有一个大圣像,一盏沉重的长明灯,旁边还有一个烛台,上面盖着白布。

四面墙上挂着几幅大主教的画像、一幅圣山修道院的风景照片和一些枯萎的矢车菊花环。谢尔盖谢尔盖伊奇信仰上帝,喜欢神圣的仪式。这个偶像是用他的私人资金建立的。星期天,他发号施令,

让一个病人在诊室里大声唱一首赞美诗。唱完后,翻身盖谢尔盖伊其提着香炉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晃动香炉散香。

病人很多,时间很少,所以他的工作仅限于简单询问病情,然后分发一些药物,如氨搽剂或蓖麻油。安德烈叶菲梅奇坐在桌旁,拳头托着脸颊,沉思着,木然地问了几个问题。谢尔盖谢尔盖伊奇也坐下来搓着手。

偶尔插一两句话。

“我们又穷又病,”他常说。“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向仁慈的上帝祈祷。是啊!”

在门诊部看病时,安德烈耶菲梅奇没有做任何手术。他长时间不习惯手术,一看到血就想吐。有时他不得不打开婴儿的嘴巴看他的喉咙,孩子会吠叫并挥动小手来招架,然后他的耳朵会嗡嗡作响,头发会晕。

我热泪盈眶。他很快写了一张处方,并挥手让女子赶紧带孩子离开。

在门诊部看病时,病人胆小怕事,做事没有条理,再加上谢尔盖谢尔盖伊奇、墙上的画,以及他自己20年来一成不变的问题——所有这些很快就让他感到厌倦。他看了五六个病人就走了。

其余的病人由医生单独治疗。

安德烈叶费米奇高兴地想到,谢天谢地,他已经停止了私下行医,现在没有人会打扰他了。回家后,他立即在书房坐下来开始阅读。他读很多书,并且总是喜欢阅读。他一半的工资花在了买书上,

六间卧室的公寓中有三间堆满了书籍和旧杂志。他最喜欢读历史和哲学方面的书。在医学方面,他只订阅了一本《医师》的杂志,通常从后面阅读。他可以一次看几个小时的书而不感到疲倦。

与伊万德米特里不同,他阅读起来并不快速轻松。他阅读缓慢而深入,当他读到任何他喜欢或不理解的内容时,他经常会停下来。总是在书旁边放一小瓶伏特加、一个腌黄爪或一个腌苹果,然后直接放在羊毛桌布上。

不需要电镀。每隔半小时,他就盯着书,给自己倒一杯伏特加,喝了它,然后用手摸摸黄瓜,不看它,咬下一片。

三点钟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门口,咳嗽着说道:

“达里厄斯卡,你最好给我弄点吃的……”

在吃了一顿相当糟糕和不干净的午餐后,安德烈叶费米奇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考着什么。时钟敲了四下,过了五点,他还在踱步和思考。有时厨房门嘎吱作响,

达柳斯红着脸困倦地探出门外。

“安德烈叶费米奇,你该喝啤酒了吧?”她关切地问。

“不,还没有……”他回答说:“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邮政局长米哈伊尔阿贝尔兰内奇通常在晚上来访。在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中,只有与他的交往没有让安德烈叶费米奇感到厌烦。米哈伊尔阿贝尔兰内奇原本是一个在骑兵团服役的富裕地主,但后来破产了。

迫于生计,我老了不得不进入邮局。他精力充沛,身体强壮,留着灰色的胡子,举止礼貌,声音洪亮,嗓音宜人。他善良、感性,但脾气不好。在邮局,只要顾客抗议,不同意某些做法,或者只是说几句话,

米哈伊尔阿别兰内奇立刻涨红了脸,浑身颤抖,怒喝道:“闭嘴!”因此,这个邮局长期以来一直以人人不敢进入的衙门而闻名。米哈伊尔阿别兰内奇认为安德烈叶菲梅奇受过教育,雄心勃勃,因此他尊重并喜爱他。

他对其他居民很傲慢,就像他的下属一样。

“我来了!”他说着,走进安德烈叶菲米奇的书房。“你好,我亲爱的朋友!我怕我惹恼了你?”

“相反,我很高兴,”医生回答道。“我总是很高兴见到你。”

两个朋友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他们先默默地抽了一会儿烟。

“达里厄斯卡,你最好给我们弄点啤酒来!”安德烈耶菲梅奇说。

他们一言不发地喝完了第一杯啤酒:医生正在沉思,米哈伊尔看起来既高兴又兴奋,好像有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要告诉他。谈话总是从医生开始。

“真遗憾,”他缓慢而平静地说,摇摇头,不看对方(他从不直视别人的脸)。很遗憾,亲爱的米哈伊尔阿贝尔兰。在我们的城市里,根本没有人谈论深刻或有趣的话题。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我不喜欢这样。这对我们来说是巨大的损失。即使是知识分子也不可避免地庸俗,他们的发展水平,我敢说,并不比下等人高。"

“一点不错。我同意。”

“你知道,”医生平静而缓慢地继续说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智慧最高尚的精神表达之外,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毫无意义的。智慧划清了人与兽的界限,寓意着人的神圣。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它甚至可以取代人类的永生——尽管永生并不存在。因此,智慧是幸福的唯一可能来源。但是我们在周围看不到明智的人,听不到明智的谈话——可见我们并不快乐。是的,我们有书,

但这与主动交谈和主动交流完全不同。如果你允许我做一个不完整的比喻,那么我会说:书是乐谱,对话是歌曲。"

“正是。”

然后是一片寂静。达里厄斯卡从厨房里出来,呆滞的脸上露出一抹忧伤,一只手捂着脸,站在门外,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唉!”米哈伊尔阿贝尔兰内奇叹了口气:“我希望人们现在能聪明一点!”

于是他谈到自己过去的生活是多么健康、快乐和有趣,当时的俄罗斯知识分子是多么聪明,他们是多么重视名誉和友谊。他们借钱给别人,而不是借钱,认为朋友有困难时不伸出援助之手是可耻的。

谈论那些旅行、冒险和争论是多么有趣啊!什么样的朋友和女人都有!说到高加索,那是一个多么迷人的地方啊!一个营长的妻子,一个陌生的女人,晚上穿上军官制服,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独自骑马进山。

据说她和山村里的一个小公爵有染。"

“我的圣母……”达柳斯叹了口气。

“再说,那时候喝酒多开心啊!那些有自由思想的人真是无所畏惧啊!”

安德烈叶费米奇听着,但充耳不闻:他在思考着什么,不时喝一口啤酒。

“我经常梦见聪明的人,并与他们交谈,”他突然打断了米哈伊尔阿贝尔兰的话。“我父亲给了我良好的教育,但在20世纪60年代思想的影响下,他坚持让我成为一名医生。我也这么认为如果我没有听他的话,

那么我现在一定处在思想运动的中心了。恐怕我已成了某个系的教授。当然,智慧也不是永恒的,而是短暂易逝的,可是您已经知道,为什么我对它如此喜爱。生活是个令人苦恼的陷阱。当一个有思想的人进入成年,

他的意识成熟起来的时候,他不由得感到仿佛自己掉进了没有出路的陷阱。实际上,他从虚无到有生命不是出于他的意志,而是由某些偶然的情况促成的。……这是为什么?他想弄清自己生活的意义和目的,可是别人不告诉他,

或者说些荒诞无稽的话。他敲门没人给他开门。最后死神来找他这同样不是出于他的意愿。打个比方,正如监狱里的人被共同的不幸联系在一起,当他们聚到一处时心情就轻松些,同样的道理,

当热衷分析和概括的人们聚到一处,在交流彼此的引以自豪的自由思想中消磨时光时,你就不会觉得生活在陷饼中。从这个意义上讲,智慧是不可替代的快乐。”

“完全正确。”

安德烈叶菲梅奇不看对方,讲讲停停,一直平静地谈论着有智慧的人和同他们的交谈。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留心听着,连连赞同:“完全正确。”

“那么您不相信灵魂不死吗?”邮政局长突然问道。

“不,尊敬的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我不相信,也没有理由相信。”

“老实说,我也表示怀疑。可是,话说回来,我有一种感觉,仿佛我永远不会死去。哎,我心里想,老家伙,你该死了!可是内心有个声音悄悄地说:别相信,你死不了!……”

九点一过,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便告辞回家。他在前室穿上皮大衣,叹口气说:

“可真是,上帝把我们抛到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最糟糕的是我们还得死在这里。唉!……”

送走了朋友,安德烈叶菲梅奇坐到桌后,又开始看书。没有一点声音打破这夜晚的寂静。仿佛时间也停住了,跟埋头读书的医生一起屏住了气息。似乎一切已不复存在,除了这书和带绿罩子的灯。

医生那张粗俗的脸上渐渐地容光焕发,在人类智慧的进展面前露出了感动和欣喜的微笑。啊,为什么人不能永生呢?他想,为什么要有脑中枢和脑回,为什么要有视力、语言、自我感觉和天才,既然所有这一切注定要埋进土壤,

最后跟地壳一起冷却,随后千百万年没有意义、没有目的地随着地球绕着太阳旋转呢?既然要冷却,既然要随着地球旋转,那就完全没有必要从虚无中孕育出人和他高度的近乎神的智慧,尔后仿佛开玩笑似的又把人化作尘上。

这就是新陈代谢!然而用类似这种永生来安慰自己是何等懦弱!自然界中所发生的一切无意识的变换过程,甚至比人的愚蠢更为低下,因为愚蠢中毕竟还有知觉和意志,而那些过程中却是一无所有的。

只有那种在死亡面前感到恐惧而不是感到尊严的懦夫,才能安慰自己说,他的躯体渐渐地将化作青草,石头,蛤模……认为新陈代谢就是永生,这是一种奇谈怪论,正如一把珍贵的提琴被砸碎变得毫无用处后,

有人却预言提琴盒于前途灿烂一样荒唐。

每当时钟敲响,安德烈叶菲梅奇就背靠圈椅,闭上眼睛,思考一阵。处在从书中读到的那些美好思想的影响之下,他无意中把目光转向自己的过去和现在。过去令人憎恶,最好不去想它。而现在也跟过去一样。他知道,

当他的思想随着冷却的地球绕着太阳旋转的时候,在他寓所旁边的医院主楼里,人们正遭受着疾病和浑身脓疮的折磨。大概有人睡不着觉,在跟臭虫作战,有人染上丹毒,或者因为绷带缠得太紧而呻吟,

有的病人可能正跟护士们玩牌喝酒。一个会计年度里有一万二千人受骗;医院的全部工作,跟二十年前一样,建立在偷盗、争吵、诽谤、徇私的基础上,建立在拙劣的招摇撞骗上;医院依旧是不道德的机构,

对病人的健康极其有害。他知道在第六病室的铁窗里尼基塔经常殴打病人,还知道莫谢伊卡每天都在城里乞讨。

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知道,近二十五年来医学发生了神奇的变化。他在大学里学习的时候就觉得,医学不久即可达到炼金术和玄学的水平,可是现在,每当他夜里看书时,医学常常触动他,唤起他心中的惊喜之情。的确,

它的辉煌成就简直出人意料,发生了多么深刻的革命啊!多亏抗菌剂,伟大的皮罗戈夫认为甚至将来都做不了的许多手术,现在都能做了。连普通的地方自治局医生部敢做膝关节切除术。至于剖腹术,

做一百例只有一例死亡。结石病只是小事一桩,甚至没有人再写这方面的文章。梅毒已经可以根治。还有遗传学说,催眠疗法,巴斯德和科赫的发现,以统计学力基础的卫生学,还有我们俄国的地方自治局医疗系统。

精神病学以及它现代的精神病分类法、诊断法、医疗法,同过去相比,简直像一座雄伟的厄尔布鲁士。现在对待疯子不再往他们头上浇冷水,不再要他们穿紧身病服,对他们比较人道,据报上说,甚至为他们举办演出和舞会。

安德烈叶菲梅奇知道,从当前的观点和时尚来看,像第六病室这样的丑恶现象大概只能在离铁道二百里的小城里出现,因为这里的市长和全体议员都是半文盲的小市民,他们把医生看作祭司,

哪怕他把烧熔的锡水灌进病人的嘴里也只能相信而不能作任何批评。换了别的地方,公众和报刊早把这个小小的巴士底砸烂了。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安德烈叶菲梅奇睁开眼睛问自己,“由此得出什么呢?抗菌剂也罢,科赫也罢,巴斯特也罢,丝毫改变不了事情的实质。患病率和死亡率一如往常。人们为疯子举办舞会,演戏,

但依旧不能让他们自由行动。可见一切都是虚妄和徒劳,其实,最好的维也纳医院和我的医院之间也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一种悲哀和近似嫉妒的情绪使他再也不能心平气和。这恐怕是太困的缘故,沉重的头垂向书本,他只好双手托住脸,心里想道:

“我做着有害的事情,我拿人家的钱却欺骗他们。我不诚实。可是我本身微不足道,我只是必不可少的社会罪恶的一小部分:所有的县官都是有害的,却白领着薪水……可见不诚实并不是我的过错,

而是时代的过错……我若晚生二百年,我就是另一个人了。”

时钟敲了三下,他熄灯后进了卧室。可是他毫无睡意。

两年前,地方自治概括起来,决议在开办地方自治局医院之前,每年拨款三百卢布,作为市立医院增加医务人员的补助金。因此,为了协助安德烈叶菲梅奇的工作,县医生叶夫根尼费多雷奇霍博托夫便受聘来到这个城市。

这人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高颧骨,小眼睛,是个高身量的黑发男子,看来他的祖先是异族人。他来到这个城市时身无分文,提一只小箱子,带一个难看的年轻女人,他说是他的厨娘。这个女人还有一个吃奶的娃娃。

叶夫根尼费多雷奇经常戴一顶鸭舌制帽,脚穿高统靴子,冬天穿着短皮袄。他跟医士谢尔盖谢尔盖伊奇和会计交上了朋友,可是不知为什么把其余的官员叫做贵族,老躲着他们。

他的住所里只有一本书: 《一八八一年维也纳医院最新处方》 。他到医院来时总是随身带着这本书。每天晚上他在俱乐部玩台球,他不喜欢打牌。在谈话中他极爱使用这类言辞:“拖拖沓沓”,“废话连篇”,“你别把水搅混”等等。

他每周来医院两次,查病房,看门诊。医院里没有抗菌剂,沿用拔血罐放血,这些都使他愤怒,但他也不采用新办法,唯恐这样一来冒犯了安德烈叶菲梅奇。他把自己的同事安德烈叶菲梅奇看作老滑头,怀疑他很有钱财,

内心里嫉妒他。要能占据他的职位他

三月末,一个春天的傍晚,那时地上已经没有积雪,医院的花园里椋鸟开始歌唱,安德烈叶菲梅奇把他的朋友邮政局长送到大门口。正在这个时候,犹太人莫谢伊卡带着他的战利品回来,刚走进院子。他没戴帽子,

光脚穿一双浅帮套鞋,手里拿着一小包讨来的东西。

“给个小钱吧!”他冻得浑身哆嗦,笑着对医生说。

向来不拒绝人的安德烈叶菲梅奇给了他一个十戈比硬币。

“这多么不好,”他瞧着莫谢伊卡的光脚和又瘦又红的踝骨想道,“全湿透了。”

他的内心激起一种既像同情又像厌恶的感情,便跟在犹太人身后朝偏屋走去,时而看看他的秃顶,时而看看他的踝骨。医生刚走进屋子,尼基塔立即从一堆破烂上跳起来,站得笔直。

“你好,尼基塔,”安德烈叶菲梅奇温和地说,“最好能发给这个犹太人一双靴子,要不然他会感冒的。”

“是,老爷。我一定报告总务长。”

“劳驾了。你可以用我的名义请求他,就说是我要你这么干的。”

从外屋通向第六病室的门正开着。伊凡德米特里躺在床上,撑着胳膊肘抬起身子,惶恐不安地听着陌生人的声音,突然认出了医生。他气得浑身打颤,跳下床,涨红了脸,圆瞪着眼,一脸凶相跑到病室中央。

“医生来了!”他大声叫道,哈哈大笑起来,“总算来了!老师们,我向你们道喜,医生大驾光临来探望我们啦!该死的浑蛋!”他突然尖叫一声,发狂似地跺一下脚,那副模样是病室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的,

“打死这个浑蛋!不,打死还不解气!该把他扔进粪坑里淹死!”

安德烈叶菲梅奇听到这话,便从外屋朝病室里张望,温和地问: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伊凡德米特里叫道,一脸威吓的神色向他逼近,一面战战兢兢地裹紧身上的病人服,“为什么?你是贼!”他憎恶地说,还鼓起嘴巴,似乎想咋他一口,“骗子!刽子手!”

“请安静,”安德烈叶菲梅奇抱歉地微笑着说,“我向您保证,我从来没有偷过任何东西,至于其余的,您恐怕过甚其词了。我看得出来,您生我的气。请安静,我盾您,如果可以的话,冷静地告诉我:您为什么生气?”

“您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因为您有病。”

“是的,我有病。可是要知道,成百上千的疯子行动自由,因为你这蠢才分不清谁是疯子,谁是健康人。为什么该我和这几个不幸的人,像替罪羊似的代人受过,被关在这里?您,医士,总务长,以及你们医院里所有的坏蛋,

在道德方面,比我们这里的任何人都要卑鄙得多,为什么我们被关起来,而不是你们呢?什么逻辑?”

“这跟道德和逻辑全不相干。一切取决于偶然。谁被关起来,他就得待在这里;谁没有被关起来,他就可以自由行动。就这么回事。至于我是医生,您是精神病思者,这其中既与道德无关,也无逻辑可言,

这纯粹是一种毫无道理的偶然性。”

“这种胡扯我不懂……”伊凡德米特里闷声说着,坐到自己床上。

莫谢伊卡因为尼基塔当着医生的面不好意思搜查他,便把不少面包、纸币和果核摊在床上。他还是冻得发抖,用悦耳的声音很快地说着犹太话。大概他以为他又在开铺子了。

“放我出去,”伊凡德米特里说,他的声音发颤。

“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

“因为这不取决于我。您想一想,即使我放了您,您会有什么好处?您出去吧,可是城里人或者警察还会捉住您,再送回来的。”

“对,对,这倒是真的……”伊凡德米特里说着,擦一下额头,“这真可怕!那么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伊凡德米特里的声音,他那张年轻聪明的脸和愁苦的面容,都让安德烈叶菲梅奇喜欢。他想对这个年轻人亲热些,安慰他一下。他挨着他坐到床上,想了想说:

“您刚才问怎么办,像您的这种处境,最好是从这里逃出去。可是,很遗憾,这徒劳无益。您会叫人抓住的。一旦社会对罪犯、精神病人和一般的不合时宜的人严加防范,把他们隔离起来,这个社会是不可战胜的。

您只有一种办法:安下心来,并且认定您待在这里是必要的。”

“这对谁都没有必要。”

“既然存在监狱和疯人院,那就总得有人住进去。不是您就是我,不是我就是别的什么人。您等着吧,在遥远的未来,监狱和疯人院不再存在,到那时也就不会再有这些铁窗和疯人衣。毫无疑问,这样的时代迟早要来到的。”

伊凡德米特里冷冷一笑。

“您开玩笑,”他眯起眼睛说,“像您和您的助手尼基塔这样的老爷们跟未来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您可以相信,体谅下情的老师,美好的时代一定会到来的!纵使我说得平淡无奇,您取笑吧,但是,新生活的曙光将普照大地,

真理必胜,而且在我们的大街上将举行盛大的庆典!我等不到那一天,早死了,然而我们的后代会等到的。我衷心地祝贺他们,我高兴,为他们高兴!前进!愿上帝保佑你们,朋友们!”

伊凡德米特里眼睛发亮,站了起来,朝窗子方向伸出双手,用激动的声音继续道:

“为了这些铁窗我祝福你们!真理万岁!我高兴!”

“我不认为有特别的理由值得高兴,”安德烈叶菲梅奇说,他觉得伊凡德米特里的动作像在演戏,这同样让他喜欢,“监狱和疯人院即使没有了,真理如您刚才讲的胜利了,然而事情的本质不会改变,自然规律依然如故。

人们还会生病,衰老,死亡,跟现在一样。不管将来有多么灿烂的曙光照耀你们的生活,到头来人还得被钉进棺材,扔进墓穴。”

“那么永生呢?”

“哎,哪儿的话!”

“您不相信,嘿,可是我相信。不知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是伏尔泰的书里说的,如果没有上帝,那么人们也会把他造出来的。我深信,如果没有永生,那么伟大的人类智慧迟早也会把它造出来的。”

“说得好,”安德烈叶菲梅奇愉快地微笑着说,“您有信念,这很好。有信念的人哪怕被砌在墙里面也会生活得快乐的。请问您在什么地方受过教育?”

“是的,我上过大学,不过没有读完。”

“您是个有思想、爱思考的人。在任何环境中您都能找到内心的平静。旨在探明生活意义的那种自由而深刻的思考,对尘世浮华的全然蔑视这是人类迄今为止最高的两种幸福。哪怕您生活在三道铁栏里面,

您也能拥有这种幸福。第欧根尼住在木桶里,然而他比人间所有的帝王更幸福。”

“您的第欧根尼是呆子,”伊凡德米特里阴沉地说,“您为什么要对我谈起第欧根尼,谈起什么探明生活的意义?”他突然大为生气,跳了起来,“我爱生活,我热爱生活!我得了被害妄想症,经常恐惧万分,

然而有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对生活的渴望,这时我就害怕发疯。我渴望生活,渴望生活!”

他激动地在病室里走来走去,压低声音又说:

“当我幻想的时候,我便生出种种幻觉。有人向我走来,我听到说话声和音乐,我似乎觉得,我是在树林里散步,在海边徘徊,我是多么渴望奔忙、操劳的生活……请告诉我外面有什么新闻?”伊凡德米特里问,

“外面怎么样了?”

“您是想知道城里的新闻呢,还是一般的新闻?”

“那就先跟我讲讲城里的新闻,再讲讲一般的新闻。”

“好吧。城里沉闷得令人厌倦……没有人可以交谈,听不到一句有意思的话。没有新来的人。不过,前不久倒是来了一个年轻的医生霍博托夫。”

“他总算在我活着的时候来了。怎么样,是个卑鄙小人吧?”

“是的,一个没有教养的人。您知道吗,这很奇怪……从各方面看,我们的许多省城挺活跃,思想并不停滞这就是说,省城应当有真正的人。可是不知什么缘故,每一次那边给我们派来的人都叫人看不上眼。

真是个不幸的城市!”

“是的,真是个不幸的城市!”伊凡德米特里叹了一口气,又笑起来,“那么一般的新闻呢?报纸和杂志上有什么文章?”

病室里已经很暗。医生站起来,开始讲起国内外的一些重要文章,讲起当前出现的思想潮流。伊凡德米特里仔细听着,不时提个问题,可是突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赶紧抱住头,在床上躺下,背对着医生。

“您怎么啦?”安德烈叶菲梅奇问道。

“您别想听见我再说一句话,”伊凡德米特里粗鲁地说,“别管我!”

“那是为什么?”

“我对您说:别管我!真见鬼了!”

安德烈叶菲梅奇耸了耸肩膀,叹口气,走了出去。经过外屋时他说:

“这里最好收拾一下,尼基塔……气味真难闻!”

“是,老爷。”

“多么可爱的年轻人!”安德烈叶菲梅奇走回寓所时想道,“我在此地住了那么久,他恐怕是头一个可以交谈的人。他善于思考,关心着应该关心的事。”

他又坐下看书,后来上床睡觉,一直想着伊凡德米特里。第二天早晨醒来,他记起昨天结识了一个聪明有趣的人,决定有空时再去看他一次。

伊凡德米特里还像昨天那样抱着头、缩着腿躺在床上。

“您好,我的朋友,”安德烈叶菲梅奇说,“您没有睡着吧?”

“首先,我不是您的朋友,”伊凡德米特里对着枕头说,“其次,您这是白费心思:您休想从我嘴里掏出一句话来。”

“奇怪……”安德烈叶菲梅奇发窘地嘟哝说,“昨天我们本来谈得很融洽,可是不知为什么您突然生气了,立即住口不谈了……恐怕我说得不太恰当,或者是有的想法不符合您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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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首发挑战赛#27床今天早上8点就进手术室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她老公,女儿,孙子都不知道着急,一个个的还在那里玩游戏的玩游戏,大声说话的大声说话。护士小姐姐对她们说声音小些,不要影响别的病人休息,都还不情不愿的27床的女儿骂骂咧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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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间世2·烟花丨病房里的故事不像童话,我们的故事都还没有结局

    2017年11月10日我是4月初在上海被确诊为“骨肉瘤”,经过长达2个多月的化疗,终于“盼”来了手术。手术,看似恐怖却是一件大好事。我知道妈妈每天都哭,偷偷的背着我哭,所以我一直“盼”着手术。因为正常人是永远体会不到,我腿的疼痛难忍,每天晚

    更新时间:2024-01-24 22:08:05
  • 《范海辛奇妙冒险》一款很认真的在打补丁的剧情游戏

    今天咱们聊一聊这款冰封依旧的剧情游戏,咳咳,天气转凉,各位看官注意添加衣物啊!2013年05月23日, NeocoreGames公布了这款全新的动作RPG游戏《范海辛的奇妙冒险 (The Incredible Adventures o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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