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族骑士被恶魔附身，女贼巧得魔法石，两人罔顾禁忌开启逃亡之旅官网

第六部分小偷相遇

在伦敦世界的远处，伦敦城的钟敲响了八点。

虽然钟声来自城市边缘的寺庙，但它响彻波光粼粼的艾尔河和街道，飘进敞开的窗户和大门，沿着小巷抵达名为“红宝石之地”的酒馆。不远处，一个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

这是一个手背上有X标记的人，被盗的皇家宝剑仍然举在他的头上。困住他的是冰、石头或某种奇怪的物质。

当铃声消失时，这个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条裂缝。然后我胳膊上有一块。然后第三条路沿着剑出现了。细线迅速加深，好像被撕裂了一样。

“停。”年轻的安塔利命令攻击他的人不要理他，但魔术队服从了指令。它从安塔利手中的黑色石头中流出，包裹着那个人，形成了一个坚硬的外壳。

这时，外壳裂开了。

这不是正常的分裂方式。首先是表面裂缝，然后碎片就像雨水一样，溅在街道上。不，贝壳裂开后，它没有离开包裹在里面的人，而是在他旁边融化，进入他的身体，穿透他的衣服和皮肤，直到——年才消失，或者说，它没有消失。

被吸收了。

刚才一动不动的那个人突然颤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皇家卫队的匕首从手中滑落，掉在石板上。最后一点魔力就像油珠一样，在他的皮肤上微微发光，然后渗透进去，血管逐渐变黑，就像墨水涂在他身上一样。他低下头，睁开眼睛。

空空如也。黑色瞳孔绽放，覆盖虹膜和眼白。

施加在这个人身上的强制咒语已经让他失去了抵抗能力，导致另一种魔法侵入，渗透到血管、大脑和肌肉中，接管了他路上的一切。曾经鲜红的生命核心现在燃烧着黑暗的火焰。

慢慢地，那个人三三三五四，更确切地说，那个寄生在他体内的东西三三三五四抬头了。黑色的眼睛扫视着小巷，在死一般的黑暗中格外明亮。另一个杀手躺在他身边，已经死了，生命之火早已熄灭。无法挽回，无法燃烧。

他的身体里没有多少活力了，——，可以用来生火，但暂时还可以。

他动了动肩膀，迈开了步子，动作相当缓慢。他似乎不习惯这个身体。但很快，他的步伐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稳健。他身材挺拔，大步向不远处亮着灯的房子走去。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天色已晚，窗外依然灯火通明。

欢声笑语清脆悦耳，犹如夜空中飘荡的钟声。

莱拉一路哼着小曲回到邻近的酒馆。

她边走边脱下伪装：首先，她摘下眼罩，然后她摘下宽边帽。当她刚才在巷子里碰到那个醉汉时，她忘了自己还蒙着脸，但他喝得太醉了，没有注意到。他没有注意到的另一件事是，当她递手帕时，她的另一只手已经碰到了他的外套。

当把黑布放到他手里时，她抓住了口袋里的东西。很简单。

老实说，她仍然对逃离现场感到愤怒。或者说，她被困住了，所以她被迫逃跑。她在三个街头混混面前丢了脸。然而，她把这个沉重的东西藏在斗篷里，认为这次旅行没有白费。

到了酒馆，她拿出来站在路灯下，仔细观察今天的收获。当她看清楚时，她的心沉了下去。她以为是银或金，但显然是石头。不是宝石，也不是美丽的玉石。一点都不透明

河边的石头——好像很滑，全身黑黑的。石头——的一端光滑，另一端粗糙，似乎是从一块大石头上砸下来或切下来的。什么样的绅士会带着石头出门？还是一块破碎的石头？

然而，她似乎有一种感觉，当她的皮肤接触到石头时，她会感到轻微的刺痛。莱拉举起石头，面对着路灯，眯了一会儿眼睛，确认这块石头一文不值。最多是个代币。她把石头塞回口袋，

沮丧地走在附近酒店的台阶上。

尽管酒吧里很热闹，巴伦一抬头就看到了她。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然后转向他腋下的眼罩和帽子。她似乎感到一丝担忧，她很尴尬。她不是他的家人。他也不是她的亲戚。她不需要他的关心，

他不必承受她带来的压力。

“你遇到麻烦了吗？”巴伦问，她走过酒吧，爬上楼梯。她不打算承认自己被困在巷子里，逃离了现场，结果得不偿失，所以她耸耸肩回应了。“没有我搞不定的事。”

那个瘦男孩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吃着一碗炖肉。莱拉也感到饿了。更准确地说，她比平时还饿。莱拉已经好几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但是她也累了。上床睡觉的欲望盖过了找桌子吃饭的需求。

她对此心存感激。毕竟，那些硬币没有回来。当然，她还有银币，但她需要把它们存起来，为将来离开酒馆和城市做准备。莱拉很清楚什么是无限循环，小偷偷的钱只够继续当小偷。

她对那个糟糕的结果不满意。特别是在她现在的情况下，当她想到那三个街头流氓发现了三打巡警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他们想要的人根本不是一个人时，她不禁诅咒——，这只会使未来的行动更加困难。

她需要丰收，而且越快越好。

她的胃在咆哮，尽管她知道巴伦会不求回报地帮忙，但她做不到。她不愿意。

莱拉巴德可能是个小偷，但她不是乞丐。

当她离开时，她一定会离开。她将还清所有债务，一分也不还。她上楼了。

狭窄楼梯的尽头是一个带绿色门的小平台。她记得摔门而出，推开巴伦，怒气冲冲地跑下楼梯。她记得那次争吵。她偷了一个老顾客的钱，所以巴伦强迫她工作。更糟的是，他想要租金，

但是她不允许用“借来的”钱支付食宿费。他只是想要干净的钱，但她赚不到，所以他建议她帮忙经营酒吧。她当场拒绝了。承诺意味着留下来，留下来意味着过稳定的生活。最终，在这里闲逛成了一个毫不费力的选择。离开更难了，

莱拉告诉自己。不，莱拉有理想。美好的理想。虽然现在还没有实现，但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这不是生活！”她腋下夹着唯一的财产喊道：“什么都没有。不会吧。一点也不。”她当时没有蒙面，也没有勇气直接去抢。我想要更多，她想。我想变得更强。她从门边的挂钩上抓起宽边帽冲了出去。这不属于她。

巴伦没有阻止她。他躲开了。

值得拥有的人生值得追求。

那是将近一年前的事了，——。11个半月后，——，她冲出了小房间和隔壁的酒馆，发誓再也不回来了。结果，她又来了她爬上了——号楼梯，每个楼梯都在抗议她的归来。

就像她的心情一样，——进入了房间。这个房间让她既厌恶又放松。她筋疲力尽，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扔在门边的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巴伦已经把她的帽子放在床上，莱拉坐在她旁边，解开她的靴子。这双靴子已经穿破了，

但她无法想象买一双像样的鞋要花多少钱。这东西不容易偷。摸别人的怀表和脱下他们的靴子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开机到一半时，她听到有人吃力地咕哝了一声，好像是哎哟，抬头一看，发现房间里站着一个男人。

他不是从门进来的。门锁得很好。但他在房间里，一只血淋淋的手掌靠在墙上。莱拉的手帕被揉成一团，压在手掌和木板之间。她似乎在黑板上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标记。

尽管他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她还是马上认出了他。

是巷子里的那个人。那个醉鬼。

“还给我。”他说话时呼吸异常沉重。他有某种口音，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她起身问道。

“你必须还给我。”借着狭小房间里的灯光，她清楚地看见对方胸前的衬衫皱巴巴的，眉毛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你不该……拿……走……”

莱拉瞟了一眼搁在桌上的石头，他循着视线望去，发现了目标。他俩同时冲过去。准确地说，是莱拉冲过去。陌生人借着推墙的力道，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摔倒在她脚边。他的脑袋撞在地板上反弹了一下。

很好，莱拉俯视着他，心想。她用脚尖戳了戳他的肩膀，他一动不动，于是她蹲下去，把他翻了过来。看他的模样，今晚一定过得糟糕极了。那件黑色的衬衫黏在皮肤上，一开始她以为是汗水的缘故，但伸手一摸，指头红了。

她正准备掏空他的口袋，再把尸体扔出窗外，忽然注意到血衬衫底下的胸脯微微起伏，原来他没死。

暂时没死。

凑近了看，这个陌生人的年纪没有她原先以为的那么大。透过少许尘土和血渍，可见他的皮肤是光滑的，五官还有几分孩子气。他看样子最多比莱拉大一两岁。她撩开他额头上的铜色头发，发现他的眼皮翕动着，

慢悠悠地张开了。

莱拉吓得一缩。他有只眼睛是漂亮的蓝色。另一只则是深黑色。她见过来自遥远东方的人，但不是他们那种乌黑的瞳仁，而是纯粹的、诡异的黑色，整只眼睛都是，完全看不见别的颜色。

他的视线逐渐聚焦，莱拉当即操起手边的东西——是一本书——猛地打过去。他的脑袋无力地垂下，身子也瘫软了，见他没了清醒的迹象，她扔掉书，抓住他的手腕。

他身上有花香，她一边拖着昏迷不醒的陌生人，一边想。

凯尔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在床上。

他的双手被粗糙的绳索绑在床头板上，手腕上全是擦伤。他的脑子里轰轰作响，肋部隐隐作痛，但至少没流血了，他召唤力量时也有所回应，令他备感欣慰。皇家佩剑的魔法终于失去了效果。

凯尔缓过神来，忽然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人。他抬起头，发现女贼蹲在床尾的一把椅子上，正在为一块银怀表上发条，她的目光越过膝盖投向他。女贼已经卸下了伪装，真实面目令凯尔大吃一惊：乌黑的短发贴着脸颊，

绕至下巴尖。她看上去很年轻，但是棱角分明、瘦骨嶙峋，就像一只饿坏了的鸟儿。浑身上下最圆润的就是眼睛，两只都是棕色，但颜色不完全一样。他张开嘴，希望提个问题作为开场白，比如，

你能给我松绑吗？或者石头在哪里？但实际上他说的是，“你的一只眼睛比另一只颜色浅点。 ”

“你还有一只眼睛是黑色的呢。”她回嘴，听语气颇为谨慎，但并不害怕。或者说，即便她心里害怕，也没有表现出来。“你是什么

人？”她问。“怪物。”凯尔嗓音嘶哑，“你最好放我走。 ”女孩嘲弄地笑了笑：“怪物才不会在女士面前晕倒。 ”“女士才不会装扮成男人偷东西。”凯尔反唇相讥。

她笑得更欢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

“被绑在你床上的人。”凯尔陈述事实。

“还有呢？ ”

他皱起眉头。“遇到麻烦的人。 ”这个回答多少令对方有点意外。“不包括被绑在我床上这件事？ ”

“是的。”凯尔挣扎着坐起来了一点点，与她四目相对，“请你放我走，把偷我的东西还给我。”他扫视了一圈，希望看到石头，但已经不在桌上了。“我不会告发你，”他接着说，“我们就假装这事儿没发生过，

但你必须还给我。 ”

他指望对方朝着符文石的方向瞟一眼，动一动，甚至倾过身子，但她静若止水，目不斜视。“你是怎么进来的？”她问。凯尔咬了咬牙关。“说了你也不信。”他轻蔑地说。她耸耸肩。“试试看嘛。 ”他迟疑不决。

她并不害怕他的眼睛，当他浑身是血地穿墙而过，来到她房间里时，她也没有把他交给外人，或者大呼救命。灰伦敦的人对魔法所知甚少，遗忘的太多，但这个女孩的眼神不同寻常，有种挑衅的意味，或许能证明他想错了。

如果她可以证明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别转移话题。 ”“没有，”他说着，握住了束缚他的绳索，“我只想知道抓我的是谁。 ”

她久久地注视着他。“迪莱拉巴德，”她说。“叫我莱拉就行。 ”莱拉。一个如此温柔的名字，从她嘴里念出来却像一把刀，第一个音节当头劈下，第二个音节犹如破空而过的轻啸。“我的俘虏呢？ ”

“凯尔，”他说，“我叫凯尔，我来自另一个伦敦，我用魔法进入你的房间。 ”不出所料，她扯了扯嘴角。“魔法。”她干巴巴地重复道。

“是的，”他说，“魔法。”复述的同时，他双手用力，绳子突然起火，瞬间化为灰烬。或许有点华而不实，但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蹲在椅子上的莱拉神色一凛。凯尔坐了起来，却顿感头晕目眩，于是停止了动作，摩挲着手腕，

等待倾斜的房间自行摆正位置。

“具体说来，”他说，“就是我施展魔法造了一扇门。 ”

他拍了拍身上，发现小刀不见了。武器被她搜走了。他皱着眉头，慢慢地把双腿挪到床沿，看见靴子就放在地板上。“你在巷子里摸我口袋时，把你的手帕留给了我。我可以用它造一扇门，直接找到你。”其实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非常困难。门应该通向某个地方，而非某个人。这仅仅是凯尔第二次成功地使用魔法找到人。更不消说，他每走一步，力量都在流失。流失的太多了。残存的最后一点魔法带他到了这里，然后……

“另一个伦敦。”莱拉说。

“是的。 ”

“你造了一扇门。 ”

“是的。 ”

“使用魔法。 ”

“是的。”他又一次望向莱拉的眼睛，以为看到的是迷茫、疑惑和不信任，结果不是。她盯着凯尔，眼神呆滞——不，不是呆滞。她的目光非常专注。是在算计。凯尔希望她别让自己再演示一次。

他的力量正一点一滴地缓慢恢复，不能随意挥霍。

她抬手指着墙，打开那扇门所画的记号依稀可见。“我猜那个记号就是证据了。 ”

凯尔的眉头微微皱起。这里的大多数人都看不见咒语的痕迹，或者说，他们注意不到。那些记号与很多魔法一样，超出了人们的感知范围。

“那石头呢？”她问。

“是魔法。”他说。黑魔法。强大的魔法。死亡的魔法。 “坏魔法。 ”

终于，莱拉滑下了椅子，目光瞬间飘向靠墙的柜子。凯尔没有犹豫。他朝着最上层的抽屉扑去，不等他摸到，一把刀抵住了咽喉。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口袋。袖子。薄薄的刀刃就顶在下巴底下。莱拉的笑容和刀锋一样锐利。

“坐下来，免得又摔一跤，魔法小子。 ”

莱拉放下刀，凯尔缓缓地坐在床尾处。令人震惊的是，她突然亮出了符文石，并非取自最上层的抽屉，而是凭空变来的。前一刻她的掌心空空如也，下一秒就有了石头，她的手法真是炉火纯青。凯尔吞了吞口水，

脑筋飞快地转动。他可以夺下那把刀，但她或许还有别的武器，更糟糕的是，石头在她手里。她是人类，对魔法一无所知，但如果她提出请求，石头很有可能回应。凯尔想到了那个被裹在石头里的杀手。

莱拉的拇指在石头上摩挲。“怎么坏？ ”

他搜肠刮肚地挑选着合适的说法。“它不应该存在。 ”

“值多少钱？ ”

“你的命，”凯尔说着，捏紧了拳头，“相信我，我不知道追杀我

的人是谁，但他们为了拿回石头，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莱拉望向窗外。“有人跟踪你？ ”

凯尔摇摇头。“不，”他慢悠悠地说，“他们没法跟我过来。 ”

“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的注意力回到符文石上。看得出来，她的好奇心十分强烈，不知道那块石头是否像吸引凯尔一样吸引着她。

“莱拉，”他一字一顿地说，“请把它放下。 ”她眯起眼睛，观察着石头上的符文，仿佛这样就能看懂似的。“这是什么意思？”凯尔没出声。“如果你告诉我，我就还给你。 ”凯尔不相信她的承诺，但还是回答了。

“那个符文表示魔法，”他说，“维塔芮。 ”

“一块叫作‘魔法’的魔法石？真没想象力。它能做什么？ ”

“我不知道。”某种程度上是实话。

“我不信。 ”

“不信就不信。 ”

莱拉皱着眉头。“我有种感觉，你不太想要回去。 ”“不想，”凯尔说，实话的成分居多，但心里还有一点握住它的念头，“可我需要它。而且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

莱拉端详着石头。“一块叫作‘魔法’的魔法石，”她若有所思地把玩着它，“顾名思义，它应该会，怎么说呢，产生魔法？或者，使用魔法制造东西？”她一定从凯尔紧张的表情里看到了答案，因为她得意地笑了。

“看来是力量的源头……”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什么都能制造吗？我想知道它是怎么——”

凯尔扑向符文石。手掌刚刚伸出去，莱拉一刀劈来，将其割破。他倒吸一口凉气，鲜血洒落在地板上。

“我警告过你。”她晃了晃手里的刀子，灵活得像指头。

“莱拉，”他收拢五指，放在胸前，疲惫地说，“拜托。把它还给我。 ”

凯尔知道她不会还回来。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清楚这种表情意味着什么，他自己也常用——握住了石头。她要召唤什么？这个瘦小的人儿又能召唤什么？她的双手虔诚地举在胸前，凯尔冷眼旁观，

半是好奇，半是担忧。一股烟从她的指缝溢出，在她的另一只手上缭绕、扭曲，继而凝固，形成了一把精美绝伦的带鞘短剑。

她瞪大眼睛，惊喜交加。

“成功了。”她情不自禁地叹道。

剑柄闪着黑色的光泽，与凯尔的那只眼睛和偷来的石头一样，当她拔剑出鞘，剑身在烛火的映照下寒光熠熠——也是黑色——如千锤百炼的精铁一般坚硬。莱拉欣喜地叫了一声。

凯尔松了口气——他做了更坏的打算——看着她把剑靠在墙上。

“你已经见识过了，”凯尔小心翼翼地说，“快给我吧。”她没有意识到——也无法意识到——这种魔法是不正常的，石头有可能正吸取她的能量。“拜托。别伤到自己。 ”

莱拉抚摸着石头，嘲弄地瞟了他一眼。“噢，不，”她说，“这才刚刚开始呢。 ”

“莱拉——”凯尔正要阻止，可惜已经太晚了。黑烟从她的指缝间喷涌而出，远比上次多，在两人之间逐渐成形。这次不是武器，而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形象。当五官清晰可见，凯尔发现那不是随机形成的年轻男人。

是凯尔。

对方几乎是照着凯尔的模子刻出来的，从磨损的衣褶，到搭在脸上、遮挡黑色眼睛的红发。唯有一点不同，这个凯尔没有蓝色眼睛，两只眼睛乌黑而生硬，犹如莱拉手中的石头。这个幽灵一开始没动，静静地站在原地。

真正的凯尔盯着那个不是凯尔的凯尔。“你到底在干什么？”问题

是抛给莱拉的。“只是找点乐子。”她说。“你不能就这样创造人。 ”“显然我能。”她说。

这时，黑眼凯尔动了。他脱掉外套，扔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凯尔惊骇万分地看着他的复刻版开始一颗一颗地解衬衫的纽扣。

凯尔闷闷地哼了一声。“你这是开玩笑呢。”莱拉微微一笑，石头在掌中转动，与此同时，那个不是凯尔的凯尔慢慢地，以挑逗的姿势脱掉衬衫，光着上身站在那里。他又开始解腰间的皮带。

“好了，够了，”凯尔说，“驱散吧。 ”

她叹息道：“你好无趣。 ”“这一点儿都不好玩。 ”“也许本来就不是让你觉得好玩的，”她得意地笑笑，另一个凯尔

抽出了腰带。但莱拉并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那张复制的面孔原本毫无表情，

此时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改变，空洞的躯壳不再空洞。“莱拉，”凯尔催促道，“听我说。赶快驱散。 ”“好吧好吧，”她说着，与黑眼凯尔对视，“呃……我要怎么做？ ”“是你的意愿造就了他，

”凯尔站了起来，“让他消失也需要你的

意愿。 ”莱拉眉头紧皱，幽灵停止了宽衣解带的动作，但没有消失。

“莱拉。 ”

“我在试。”她说着，握紧了石头。

突然，幽灵凯尔五官扭曲，从茫然无措到恍然大悟，再到恼羞成怒，似乎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他的目光从莱拉的脸庞移到手上，又落回脸庞。然后他身形一动。他的动作太快，不过眨眼的工夫，他就逼至眼前。

石头从莱拉手中掉落，假凯尔一把将她按在墙上。他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双手就瓦解了——他整个人瓦解了——突然变回黑烟，然后消散得无影无踪，莱拉发现面前站着真正的凯尔，

血淋淋的手掌举在幽灵方才所在的位置，他的命令——As Anasae——仍在房间里回荡。

莱拉摇晃着站立不稳，赶紧扶着柜子，她持有石头的时间不长，却已经付出了代价，和凯尔一样。她颤巍巍地吸了口气，喉咙突然被凯尔的血手捏住了。

“我的刀呢？”他吼道。“最上层的抽屉。”她喘不过气来。凯尔点点头，却没有放开她，反而抓起她的手腕，按在脑袋旁边的墙上。

“你干什么？”她叫道，凯尔并不作答。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墙板上，木头开始破裂、弯曲、剥落，缠住她的手腕。莱拉试图反抗，然而一切在瞬间发生。凯尔放开了她，墙取而代之。他从地板上捡起石头，

莱拉则在临时的牢笼里拼命挣扎。

“这到底是……”她企图挣脱木头手铐，凯尔强迫自己将石头装进口袋。“你把墙板弄成这样了，我怎么赔得起？你要我怎么解释啊？ ”凯尔走到抽屉前，

找到了口袋里的大部分东西——幸亏她只翻了黑色外套——还有他的小刀。

“你不能这样丢下我。”她咕哝道。

凯尔把东西装回口袋，拇指摸过刀上熟悉的字母，将其插回绑在前臂的皮套。然后他听见了铁器与皮具的摩擦声，莱拉从背后的刀鞘里又拔出一把刀。

“换作我的话，我不会扔出去。”他说着，走向窗户。

“为什么？”她吼道。

“因为，”他提起玻璃窗，“你还要靠它获得自由。 ”

凯尔跨上窗台，钻了出去。

下坠的距离比他预估的要长，他蜷着身子落地，巷子里的空气席卷而上，缓解了他的冲击力。走窗户应该是最安全的路线，因为凯尔并不确定这儿是灰伦敦的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刚才的房子是什么样的。从街上回望，

他发现那儿不是普通房子，是一家酒馆，等他转过街角，他看见酒馆的招牌在夜风中摇摆。它从暗处荡到灯光下，接着又回到暗处，但凯尔一眼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比邻酒馆。

他不应该感到意外——所有的路似乎都通向这里——但还是怔住了。概率有多大？他心想，尽管他知道魔法这种东西是可以改变概率的。不过他依然为之震惊。

那个女孩带给凯尔一种奇妙的感觉，但他没有深究。

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回石头了。

现在他必须想清楚拿它怎么办。

莱拉花了大半个钟头，又是砍又是锯，终于重获自由。等那把小刀搞定了木头，刀刃已经翻卷到无法修复的程度，而墙板也毁了一大块。她特别渴望来一杯烈酒。她的硬币并没有增多，那又怎样？去他妈的存钱计划，

今晚她非喝一杯不可。

她摩挲着酸痛的手腕，把钝刀扔到床上，又捡起一把依然锋利的小刀，那是她之前掉在地板上的。她一边擦拭着刀刃上凯尔的血，一边骂骂咧咧，然后收刀回鞘，一连串疑问接踵而至，但她统统抛之脑后，从抽屉里取出手枪，

插进皮套——如果当时她有这家伙，肯定会在凯尔脑袋上开个洞。

她披上斗篷的时候还在暗暗咒骂，忽然瞥见了一样东西。那把剑，她刚才召唤的剑，依然靠在墙角。那个混蛋离开的时候，并未将其驱散。这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剑，真美，尤其是锃亮的黑色剑柄。完全符合她的想象。

包括刻在剑柄上的纹饰。剑鞘在她手中嗡鸣，和当时握着石头的感觉一样。她想要它，一直握着它，那是一种奇妙的、透彻骨髓的渴望，但她并不信任。莱拉知道渴望是什么感觉，知道它如何低语、吟唱和呐喊。

这种感觉很像，却不完全一样。渴望的冒牌货。

她还记得失去石头时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眩晕，仿佛全身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偷走了，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令莱拉想起掏口袋的手法。那便是它得逞的原因。这种路数需要双手操作，

一手吸引你的注意力，一手避开你的耳目。莱拉之前太过关注眼前花里胡哨的小把戏，所以没发现她的口袋被摸了。

坏魔法，凯尔这样说它。

不，莱拉心想。聪明的魔法。

不管什么时候，聪明都比坏更危险。莱拉很清楚。于是，尽管内心十分痛苦，她还是走到打开的窗户前，把剑扔了出去。扔得好，她看着滚落在石头地上的剑，心想。

她望向绵延的屋顶和林立的烟囱，想着凯尔去哪儿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问题，而她知道自己恐怕连一个答案都得不到，于是猛地拉上玻璃窗，出去找喝的了。

***

一个男人东倒西歪地走出比邻酒馆的前门，差点摔倒在台阶上。狡猾的家伙，他晕晕乎乎地想着。他几小时之前进酒馆时肯定还没有这种需求。就算有，也是来而复去，不知怎么就没了。现在好像变多了，或者变少了。

他试图搞清楚究竟有多少，但又两眼昏花，脚步踉跄，索性放弃了。

此人名叫布思，他想撒尿。

尿意突如其来，在脑子里驻留，亮如明灯。布思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鹅卵石街道，来到最近的巷子（他讲究体面，不愿就地在台阶上解决，虽说尿意无端的强烈）。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房屋之间的夹缝，这才发现天有多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何况他醉成这副德行，连手也找不到了——不过他的眼睛始终半睁半闭，看不见也无关紧要。

布思撒尿时，额头靠着酒馆冰凉的石墙，嘴里哼着小曲，唱的是美人和美酒……还有几个美字打头的词儿，他一时想不起来了。他系好裤带，曲不离嘴，正准备走出去，靴子忽然踢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哗啦”一声滑开，撞在墙脚上。他本来不打算理会，一阵风吹过挂在近旁的路灯，火光摇曳，照进了黑暗的巷子。

一道寒光闪过，布思瞪大双眼睛。他肚子里虽然灌了不少酒，但贪婪是醒酒良药，等灯光退散，他不由自主地趴在巷子潮湿的地面，在阴影之中喘着气，摸到了那个意外的收获。

布思挣扎着起身，挪到灯光下，发现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剑，安安稳稳地装在剑鞘里。剑柄闪着微光，不是银，不是金，也不是铁，是黑的。黑得油亮，光滑如石头。他握住剑柄，拔剑出鞘，低低地惊呼一声。

剑身和剑柄一样乌黑而光滑。一把奇怪的剑，看样子非常稀罕。布思用他结实的手掌掂了掂。可以换一大笔钱。相当可观的一大笔钱。当然了，只要找对地方。当然了，不能让人认为是偷的。当然了，

要找失物回购商……失物售卖商，诸如此类。

话说回来，这东西很有趣。

贴着剑柄的指尖有点刺痛。怪事儿，他心想，浓重的醉意使得他的思绪平静而飘忽。他起初并不担心。不过，当他想放开武器时，却发现做不到。他试图伸直手指，可它们依然紧紧地裹着乌黑锃亮的剑柄。

布思晃了晃持剑的手，一开始动作缓慢，然后使劲地甩了起来，可怎么都松不开手指。这时候，刺痛突然变成了震感，火热，冰冷，而又异样，一种令人极其不快的感觉。它顺着布思的胳膊，在皮肤底下蔓延，他吓得倒退一步，

借着巷子口的灯光，看见手背上，以及从手腕到前臂的血管，正在变黑。

他拼命地甩手，差点失去平衡，但依然摆脱不了。剑不许他松开。“放开。”他咕哝着，不知道是对自己的手说，还是对拒不离手的剑说。

作为回应，握着剑柄的手——似乎完全不属于他——抓得更紧了。布思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掉转剑尖，对准自己的肚子。“搞什么鬼。”他一边咒骂，一边与自己搏斗，

归他控制的那只手绝望地抓住另一只。可惜远远不够——对方的力量强大得多——布思那只持剑的手，仅仅干净利落地向前一刺，就捅穿了他的肚子，没至剑柄。

他在巷子里呻吟着弯下腰，手依然抓着剑柄。剑身深处闪着黑光，然后开始消解。武器逐渐融化，但不是流下来，而是流进去。通过伤口，它进入布思的身体。进入他的血液。魔法扩散的同时，他心跳紊乱，然后翻倍，

稳健而强劲地在血管里搏动。他浑身战抖了一阵子，继而冷静下来。

好一会儿，布思——那具残余的躯壳——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双手捂着被刺穿的部位，此时那里只剩黑色的污渍，犹如一摊融化的蜡。慢慢地，他的胳膊垂到两边，血管已经完全变成黑色。

真正的魔法的黑色。他悠悠地抬起头，眨了眨两只乌黑的眼睛，环顾四周，又仔细地打量自己的身体，接着小心翼翼地活动着手指。

然后，他慢慢地，稳稳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