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信宜 12岁智障少女性侵案调查，家庭生计艰难，学校从来没人跟她玩儿官网

11月18日，位于邻居四五层房子旁边的小文的单层砖房特别不显眼。

11月20日，在茂名市社会福利院门口。A12-A13摄影/新京报记者李云蝶

11月18日，小文拿到了她的残疾人证。

犯罪嫌疑人已被抓获一家四口均为智障人士他们已入住茂名市福利院。

11月18日，广东省西南部小城信宜的天气依然闷热潮湿。家住新沂市东镇街道的“05后”女孩刘晓雯（化名）成了这个贫困家庭中唯一一个笑着的人。

与新京报记者聊天时，小文无法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她把带着猪年图案的粉色拖鞋扔到一边，紧张地在袜子上挖洞，右脚几乎整个脚后跟都露了出来；总是咧着嘴笑的脸，带着一颗童心。

她即将迎来13岁生日，是今年两起性侵案的受害者。

11月15日，新沂市政府新闻办发布公告，称“日前，新沂市一名智障女孩被性侵一事引发网民广泛关注。”.经查，被害人刘某于今年3月被性侵并怀孕，公安机关接报后立即立案侦查。最近，

刘某某被侵犯后被发现再次怀孕."

那天下午，小文拿到了残疾人证。她的残疾类型为“智力”，残疾等级为“二级”。根据公开信息，这个级别是“严重的”，这意味着小文“人际交往能力差，生活难以自理。”.需要环境的广泛支持。

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由他人照顾。"

小文是家里第三个拿到残疾人证的人。前两位是她的父亲刘军（化名）和母亲秋菊（化名）。

11月21日，信宜市公安局发布案情通报称，“2019年11月21日凌晨，经茂名、信宜两地公安机关缜密侦查，谢某某对信宜市东镇街道12岁女童刘某某实施性侵。案子破了。

专案组民警抓获犯罪嫌疑人谢某某（男，54岁，新沂市东镇街道人）。经审讯，谢某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两次怀孕，两次流产

今年国庆期间，小文在外地工作的姑姑秋兰（化名）放假回家，把小文带到自己家玩。

很快，秋兰发现不对劲。小文的胸部“发育得非常快，甚至超过了成年人”。后来，她问姐姐——小文的母亲秋菊，小文最后一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秋菊说不清楚，她支支吾吾地回答：“可能是两个星期，也可能是两个月。”

秋兰一直担心这件事。半个多月后，小文的月经再也没有来过。10月24日，秋菊终于带着小文去诊所做了尿检。结果，她怀孕了。

第二天，小文去做了b超。新京报记者获得的一份新沂市珠山社区卫生服务中心10月25日出具的超声影像图文报告显示，“宫内妊娠，单胎存活，约5周。”

接到报告后，小文的四姨太邱梅（化名）推算出怀孕时间应该在9月中下旬。邱梅告诉新京报记者，她曾详细询问秋菊。那段时间，小文一直被家人锁在屋里。只是9月23日傍晚6点多，一辆垃圾车从门口经过。

小文吵着要倒垃圾，一直跑到夜里11点多才跑出去。

这是邱梅唯一能想到“灾难”可能发生的时候。那天晚上，找不到小文的秋菊打电话问她。

11月16日，家人带小文到新沂市中医院做刮宫人流手术。三姨太邱雪记得，小文不敢进手术室，一直重复着“我好害怕”。她给小文买了娃哈哈和一些零食作为安慰。

从手术室出来时，小文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秋菊，要她“吻她和抱抱她”，还催促邱梅牵着她的手。

就在8个月前，小文刚刚经历了同样的痛苦。

今年3月，我听秋菊提起小文已经两个月没来月经了，秋梅特意去了小文家。她试探性地问小文：“有人摸过你的屁股吗？”小文只是傻傻地回应了一句“是”。当时，邱梅怀疑小文受到了侵犯。

3月18日，他们带小文去做了检查。信宜市朱砂镇安娥卫生院同日出具的《彩色多普勒医学影像报告单》显示，“超声显示子宫增大、形态饱满，宫腔内可见胚胎胎儿”。诊断意见显示“约10周”。

报案后，邱梅带着小文到新沂市中医院做了人流手术。考虑到小文年龄小，子宫壁薄，医生建议药物流产。邱梅回忆了当时的情况。“19号给了药，20号胎儿还是出不去。小文不停地尖叫，‘好痛！’“直到第三天，

小文疼得受不了，但还是打了麻药，做了刮宫流产。

这一次，小文流产后回家后，被“关”在家里。

邱梅告诉新京报记者，小文大部分时间都在躺着睡觉，醒来后就在院子里闲逛。她仍然不明白怀孕和堕胎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呆在家里很无聊。没事的时候，她就用妈妈的手机依次给几个叔叔阿姨打电话。

甚至我们院子里的土堆上也长满了洋葱。

模糊的嫌疑人

3月18日，在朱砂镇安娥卫生院检查后，邱梅带着邱菊和小文到新沂市公安局朱山派出所报案。

邱梅记得，在派出所，民警引导小文一步步回忆：“你还记得是谁碰了你吗？它摸起来怎么样？他长什么样？关于年龄，你知道吗？他有什么特点？”

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六点，小文录了整整四个小时的自白。她时不时“破膜”，整个过程非常艰难。站在一边的邱梅感到“完全困惑”。“一分钟前有五个人，突然有六个人”，其中包括一名老人和一名手骨折的男子。

还有一个年轻的，有时把她拖到车上，有时在上学路上的巷子里，有时在学校的厕所里。在此之前，小文的所有家人从未听她说起过这些经历。

在3月份报案后，家属没有得到关于案件进展的任何信息。11月16日，新沂市公安局在《警情通报》中称，2019年3月18日，“我局竹山派出所接到刘某被性侵并怀孕的报案，立即组织刑侦和派出所进行调查。

3月19日日立刑案，办案民警做了大量调查取证，但由于当事人表达能力有限，破案线索不多，案件正在持续侦查中。"

直到11月份的第二次怀孕报告，邱学才从刑警队得到消息。当初，根据小文供述中的线索，警方曾锁定一位名叫刘某权的80岁老人，但后来的DNA检测结果与小文的胎儿不符，家属至今不知道其他嫌疑人是谁。

11月19日，新京报记者在刘某家中见到了他本人。他穿着一条破洞的裤子，住在只有一层楼的土坯房里。刘今年80多岁了，一直没有结婚。他每月靠生活津贴生活。

刘完全否认他与小文有过关系。然而，他承认小文曾来他家吃饭，“经常拿我的钱”。刘某权说，他被警察抽血并接受调查。后来因为DNA不一致被释放后，“她再也不敢来了。”

10月24日，在小文第二次怀孕报警后，民警带着小文去指认现场。小文带着邱雪和民警来到离家仅300多米的一棵香蕉树旁。据邱雪回忆：“小文说那个人高高瘦瘦的，有刘海，很喜欢喝酒。九月，

他先是开车带小文去吃了一顿大餐，还给她买了方便面和面包。后来他把她带回树上做爱，前后有两三次间隔。"

邱雪记得，小文说那个男的送她回家的时候给了她100块钱买零食，她很开心。结果第二天，男子又跑到小文家骗了100元回来，说要帮她买零食。小文被锁在房间里出不来了，就把钱给了他。

但是那个人也没有送零食。

邱雪曾问小文，他那样对你，你开心吗？小文回答，不高兴。邱雪问，那你为什么和他一起去？小文有点不好意思。他给我买了面包和零食。邱雪又问，他是谁？小文缓缓吐出两个字，朋友.

新京报记者了解到，在小文第二次怀孕被媒体报道后，当地警方连夜展开调查，并对村里所有男性进行抽血提取DNA。

信宜市公安局11月21日发布情况通报称，专案组民警抓获犯罪嫌疑人谢某某（男，54岁，信宜市东镇街道人）。经审讯，谢某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11月22日下午，几位住在东镇街道的居民告诉新京报记者，谢某某就住在小文家斜对面的巷子里，是个“跛脚佬”（当地方言：瘸子），身材样貌符合小文描述的“高高瘦瘦有刘海”。

平日里，谢某某的儿子外出打工，谢某某和86岁的老母亲、三岁的孙子三人在家，谢某某的妻子早在儿子三岁的时候就跑了，谢某某的儿媳也在去年离家出走。今年三月份之前，他白天骑车去竹器厂工作，晚上回家，

一个月赚900元，后来退休在家。

新京报记者注意到，因为谢某某家就在小文家斜对面，从谢某某家的三楼，可以清晰地俯瞰小文家的院子。

家庭生计艰难

信宜是广东省茂名市代管的一个县级市，与广西交界。363、381乡道就在小文家门前，每天，疾驰的大货车从乡道上驶过，不少外地人来此做生意。村里人基本都盖起了四五层高的小楼，

小文家的单层砖房显得格外不起眼。

这栋房子建于上世纪90年代，包括一间两室的砖房和三间矮房，是小文的爷爷在世时盖起来的。新京报记者注意到，砖房仅有两间卧室，房屋的内外墙体都没有粉刷过，屋顶已经因年久失修而漏雨。

厨房的一侧挨着由两块木板搭成的土厕所，门口的冲凉房里没有淋浴喷头，需要先在厨房烧水再搬过去洗澡。平日里，院子的铁皮大门紧锁着，防止小文趁家人不注意跑出去。

小文是家中年龄最小的成员。2006年出生的她和妈妈一样有一头自来卷，身材微胖，肤色偏黑，看起来比同龄人发育成熟。几位受访居民称，“小文的衣服经常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路上见到你就会拦住要钱买零食，

如果不买就会一直缠着跟你讲话。”

父亲刘军、母亲邱菊、哥哥刘小全（化名）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智力残疾。刘军和邱菊均为智力残疾三级，而小全因为“怕找不到媳妇”没有领取残疾证。受访亲友们表示，他们三人都做不了太复杂的工作。

平时，刘军帮人搬运货物，有活干的时候，他吃完早饭就出门，晚上十点多才回来，一天能赚80块钱。邱菊在家里的10平米菜地上种了番薯、白菜、空心菜和油麦菜，靠着卖菜，一天最多能有四五十元的收益。

小全则找了份安装广告牌的工作，工友说，老板心好照顾他，每个月给他2000块钱。平时，刘军和邱菊每人每月会领取220元的残疾生活补助。靠着并不稳定的收入，他们勉力维持着全家的生计。

在小文的三姨邱雪看来，小文的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因为爷爷能干，卖菜挣钱，这家人过得还算不错，“不用我姐姐干活，很疼我姐姐。”那段时间，邱菊能写自己的名字，还可以做算数，“除了反应比正常人慢一点，

其他都没问题”。

2009年，小文的爷爷去世了。当时，小文刚刚两岁半。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爷爷去世不久后，有一天，小文在家门口玩时，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摩托撞飞了出去，“脑袋磕到石头上，缝了四十多针，脑内有淤血。”从那之后，邱雪发现，“小文哭的表情有些不正常”，她认为，

那场车祸对小文的智力和全家人的精神状态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二姐的压力突然很大，整天不爱说话，家庭已经崩溃了。”

没有爷爷保护的智障家庭，处境每况愈下。

11月21日，新京报记者看到，邱菊种的番薯地被淹了水，邱菊正弯着腰用锄头把番薯一颗一颗从地里挖出来，个别的番薯因为浸了水已经腐烂。

邱菊用粗糙的手指抚去番薯上湿漉漉的黑泥，低声说，“地里被人放水是常有的事”。邱梅告诉新京报记者，“有时候姐姐地里的菜被邻居偷了，有时刚刚把发了芽的土豆块埋进地里，第二天就被人翻了出来，

还有人故意用除草剂杀死她的菜，她也不与人争吵，只是给姐妹打电话哭。”

小文两次出事报警，又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新的欺凌。邱菊告诉新京报记者，今年4月的一天，自己干活时烫伤手部去了医院，留小文一个人在家，曾被小文指认的“断手的人”的父母翻墙进了院子，对小文又踢又骂。

邱菊回到家时，小文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儿。

最近几天，谢某某被警察抓走后，小文一家也不太敢出门，邱菊提到谢某某都放低了声音，“他们家人对我们有意见，总是找我们的麻烦，很害怕”。

11月19日，因为前天夜里警察凌晨抽血，居民把愤怒转移到了小文家里。早上九点钟，小文家的大门被十几个居民围攻了。邱雪回忆，“有人骂二姐是傻子，有人骂我是泼妇，

有一个穿红色衣服的拿了块石头想砸烂我的手机。”

“那里有鸽子和鸡，吃得特别好”

3月份出事前，小文在信宜市第十一小学（下称“十一小”）六一班读书。

在此次事件发生之前，小文的亲属从未考虑过让小文就读残障儿童学校，邱梅称，“之前没听说过残障学校，也并不了解，小文家的经济条件也承担不起多余的费用。”

11月18日，在十一小，几位小文的同学告诉新京报记者，“她有点傻，经常去男厕所”， “在学校从来没人跟她玩儿”，“成绩全部零分，老师从来不理她的”。

对于小文在学校的表现，刘军和邱菊几乎一无所知。他们不清楚小文的成绩如何，也从来没有去开过家长会。邱梅说，“家里人不懂，只觉得小文只要念书，老师慢慢教她，她的智力就会有改善，能够慢慢恢复正常。”

3月份小文第一次怀孕后，家人不再让小文去上学，据小文的父母和亲戚回忆，学校从来没有主动过问过小文的学业状况。

11月22日，新京报记者拨打小文在十一小读书时班主任的手机，当听到记者问“您是刘某某的老师吗？”班主任直接挂断了电话。

19日下午5点，十一小的学生们放学。两个小时后，小文坐上了去往茂名的车，前往一百公里外的福利院。

据媒体报道，广东茂名信宜市政府新闻办表示，近期，茂名市妇联和信宜市妇联、民政局、教育局等有关部门，先后派员上门慰问受害人及其家属，送上慰问金，

并协助受害人进行人流手术、争取广东省残疾人公益基金会资助、申请特殊救助金、进行心理辅导等。

相关负责人称，11月19日晚，受害女孩刘某某已进入茂名市福利院生活学习，“该院医生团队将在24小时内为刘某某完成基本体检，并安排一名护理员对她进行24小时单独陪护，安抚她的情绪，

直至她适应福利院的集体生活。”

这是小文出生以来去过最远的地方，在那里，她得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一张小床、两个娃娃、三套衣服、两双鞋和一些袜子。除了常规课程，福利院为她准备了个别化训练、心理辅导、沙盘游戏以及手工和刺绣课程。

她将在福利院度过18岁前最后三分之一的时光。

20日一早，去看小文的路上，邱菊晕车了，她有些担心，“离家这么远，每次都晕车的话，以后可怎么来看小文？”有人安慰她，以后多坐车习惯就好了。

那天白天，在福利院，邱菊和刘军第一次参加了小文的“家长会”——会上有她和福利院的老师、妇联和村委会的干部，拿到了一大摞入学材料。邱菊不知道按了多少手印，不知道材料上写了什么，

只是用两个手掌比划了十厘米的高度，“小文要在那儿读书，就要家长签字。”

怕打扰小文第一天上课的情绪，一直等到晚上五点小文放学，邱菊和刘军才见上小文一面。看到很多人过来拍照，小文显得有点紧张，反而邱菊开心得像是个刚入学的学生，“小文上了电脑课”，“教室里贴了很多画，

老师领我们去参观，画好漂亮。”

在福利院，邱菊得知一个月才能来探望一次小文、且仅有他们夫妻二人才能探望小文后，感到有些难过。小文局促地说，“不认识的人好多，跟家里不一样。”邱菊很想安慰女儿，却笨拙得不知如何开口。回来后，

她讷讷地跟新京报记者说，“我这两天很想小文。”

但是，当有媒体问她同不同意小文住福利院，她还是会咧着嘴笑，“同意同意”，“他们替小文剪了头发，那里有鸽子和鸡，吃得特别好。”

新京报记者李云蝶广东信宜报道